我們再回到男性往往過分自信,並以為自己的勝算比實際高的發現,這可以看作州議員是否競選國會的研究室版本。女性對勝算很敏銳,男性則善於忽略勝算。

這種樂觀的傾向是否也出現在現實世界的其他地方?例如在華爾街這種需要準確判斷風險的產業?女性金融分析師的表現和男性有差異嗎?

直覺來說女性表現當然不比男性遜色,不然恐怕有性別歧視。女性在一九八○年代大舉進入華爾街,當時投資銀行開始從頂尖大學和商學院招募人才。女性試圖拿下這些人人稱羨的高薪工作(二○○六年,華爾街股市分析師平均年薪為五十九萬美元)。

一九八○年代,股市分析師中八%是女性。這個數字在一九九○年代一路上升,二○○一年達到高峰二○%。此後,女分析師的比例就開始下降,直到一六%。是女性的表現不理想嗎?

如果我們說,情況正好相反呢?根據統計,女性金融分析師的表現超過男性,而且差距頗大。難道華爾街一向自豪是最大的金融市場,但因發展錯方向,實則是個沒有效率的勞動市場?

德州大學麥肯商學院的庫瑪博士(Dr. Alok Kumar),讀到女性是否比男性財務長更善於理財的研究,開始對性別與財務預測產生興趣。研究顯示女性財務長確實比男性表現更好,但是這數據規模不足以得出定論。為了取得更多數據,他找上湯森路透的機構經紀商預估系統(Institutional Brokers Estimate System)。這裡有一九八三年五月到二○○六年六月,每位華爾街分析師的所有財報預測──由一萬八千二百九十二位分析師就負責的二萬一千一百零七支個股,發出總計二百八十五萬六千一百九十八篇預測。這些預測不是針對「買進賣出」的評等,而是預測每家公司在未來季度財報的每股盈餘。在這些預測中,女性分析師做出的預測占一六%。

庫瑪首先發現,女性分析師的表現超越男性:她們的預測準確率高出七.三%。女性也比較不會「從眾」,即為了避免爭議或過度突出,將預測數字集中在產業平均值附近。

她們也不會只因為其他分析師都修正數字,就跟著修正預估。整體而言,女性的預測其實比男性更大膽,而且就算工作的資歷較少,依然能有此表現。

在二○○○年之前,許多華爾街的分析師會從財務長祕密得知獲利預測,輕輕鬆鬆拿到內部獨家消息。這種情況在證券交易委員會制定公平揭露法規(Regulation Fair Disclosure)後結束了。另外,在二○○三年,一項全球性協議甚至阻止股市分析師在沒有法遵人員在場時,與公司內的投資銀行家交談。很重要的一點是,庫瑪的資料集包括了在這些法規制定後做的數十萬筆財務預測。在法規變化的前後,他的發現都同樣成立。

庫瑪核對後確認,女性不僅在女分析師比例較大的產業表現勝過男性,例如服裝產業,有四○%的財務預測是女性做的。股票通常分為四十八個產業類別,其中,男性分析師只在十五個產業的表現勝過女性。女性分析師在三十三個產業都超越男性。

庫瑪開始對另一個問題產生興趣:如果女性更善於財務預測,那市場知道嗎?

一九七○年代,《機構投資者》(Institutional Investor)雜誌開始評選全美研究團隊,宣稱某些股市分析師是「明星隊」。雜誌的明星隊不斷擴大,如今每年會提名超過三百名分析師。二○○六年,「明星」分析師的平均薪資是一百四十萬美元。庫瑪發現《機構投資者》肯定了女性的能力。明星隊裡女分析師的比例高於市場,而且還是其中表現最佳的。

然而,業界讚揚女明星分析師,卻未能承認,普通女分析師的能力,其實已相當於男明星分析師了。

接著,庫瑪在一項更加複雜的分析中研究,在分析師修正獲利預測之後,市場如何反應。她發現,女性分析師修正之後,股價出現更多波動,顯示華爾街信任女性分析師多過男性。

那麼,如果女性的表現較好,金融市場私底下也知道這點,為什麼女性只占華爾街分析師的一六%?為什麼這個比例還在下降,而不是上升?因為華爾街其實是個沒效率的勞動市場。女性的聘用不足,只有最優秀的才能加入。另一方面,卻有很多能力不足的男性獲聘,他們做著不擅長的工作,卻坐領幾十萬美元的高薪。

自從庫瑪在二○一○年發表研究後,類似的研究在歐洲也得到了驗證,主要針對買進賣出的建議。(結論是:如果有女性建議你賣掉股票,一定要聽她的)還有研究探討女性在審計委員會和公司董事會時的情況。大體的模式顯示男性會帶公司冒更多風險,但女性在預測方面更精準,也更善於讓公司避開麻煩。

有時候很難說這樣到底是好是壞。避開麻煩是好事,特別是對大公司而言,但是身為創業者就是要冒險。

問題依然懸而未決──女性善於計算風險,最終是否對自己有利?當然,男性和女性在決定加入一場競賽時,都會計算風險和回報。但是女性通常聚焦在機會,男性則更聚焦在能贏得什麼。

研究人員發現,愈是聚焦在獲勝的機率,就愈不可能去嘗試。但若是愈聚焦在成功會贏得什麼,就愈有可能努力去爭取。排隊買威力球彩券的人不會想著中獎的機率是一.九五億分之一,而是想著可能帶走的一.九五億。寫劇本的人不會想著可怕的機率(每年註冊的三百六十三本劇本中,只有一本會被買下),他們想的是在銀幕上看到自己的故事。

來到開羅解放廣場的埃及男女,也不是因為相信有可能成功才決定行動,而是為了爭取自由。

或許這個世界需要更多索爾斯。索爾斯雖然沒有當選,但別忘了賈伯斯的成功機率其實也沒多高,卻成功了。世界需要那些願意奮力一搏的劣勢者,如果老想著勝算,永遠也成功不了。

貝加拉最喜歡的電影場景是《阿呆與阿瓜》(Dumb and Dumber) 裡, 金. 凱瑞(Jim Carrey)飾演的角色問蘿倫.荷莉(Lauren Holly)飾演的角色,他們發展戀情的機會有多少。

「不多。」荷莉回答。

「不多,是……百分之一?」金.凱瑞問。

「比較像是──百萬分之一。」蘿倫.荷莉回答。

金.凱瑞靜默了一會。

接著他興奮地尖叫:「所以你是說我還有機會。」

「這就是我想要的人,」貝加拉解釋:「這種想要百萬分之一機會的人最吸引我。」

如果我們想要更多人願意努力爭取,那麼問題來了,是什麼原因讓人一開始就比較有競爭意識?早年的生活有什麼力量在作用,使人能坦然面對輸贏,敢於迎接挑戰,並在落後時不放棄?下一章,我們就來探討這個問題,即點燃(或熄滅)鬥志的底層機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