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別已經平等了嗎?英國資深媒體人西格特卻觀察到,女性仍常被忽視和打斷,被預設為無能的,直到她證明並非如此。即使女性也會對女性有偏見,「權威落差」究竟如何打破?

即使在這個女性高管愈來愈多的時代,研究顯示,與男性相比,女性仍然比較容易被打斷談話、不被嚴肅對待、意見不被採納。為什麼女性仍比較難被當一回事?英國資深媒體人西格特(Mary Ann Sieghart)在她的工作生涯中不斷遭遇的困境,讓她反覆思索這個問題。
西格特在《泰晤士報》擔任編輯與專欄作家20年,因其對於政治、經濟、女性主義等議題的犀利見解,而擁有大批追隨者。她也在英國廣播公司主持過許多知名節目如《Start the Week》、《Profile》、《Analysis》等,並於倫敦國王學院擔任客座教授。
一名在媒體界成績如此斐然的女性,並沒有感覺「性別已經平等了」,反而是觀察到了難以打破的「權威落差」。西格特研究這個現象,出版成書,並獲選《衛報》年度最佳政治書籍。近期,她登上TED演說分享書中精華:
幾年前的會議上,一位男性問我在做什麼工作。我過著多任務的生活,所以簡單列舉了這樣的回答,「我為《獨立報》寫政治專欄,我為BBC製作節目,我管理一個智庫,我是幾個商業委員會的董事,也是英國通訊管理局內容委員會的董事。」他回答說,「哇,你真是個忙碌的小女孩!」
我大約50歲,比我們的首相還要年長。這就是我所說的「權威落差」典型例子。

被低估、忽視、打斷的女性
人們仍更不願賦予女性權力,仍假設男人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、做什麼,直到他證明並非如此;反之,假定女人不知道自己在幹嘛,直到她證明並非如此。
研究表明,男性在小組討論中的影響力,是女性的6倍。女性更可能被要求提供能力證明,特別是有色人種女性。如果你是藍領階級或身心障礙者,差距會更大。基本上,離白人、男性、中產階級的預設狀態愈遠,這個權威差距就愈大。
我打賭每個在座的女性都有一個關於被低估、被忽視、被打斷的故事要說,不論你是一個國家的元首、一家大公司的執行長,或美國最高法院的法官。女法官被打斷的次數,是男法官的3倍,且96%是被男性打斷。
如果需要更多證據,一個很好的方法就是與跨性別者交談。這群人在變性前後都是同一個人,有著同樣能力、智慧、性格、經歷,如果變性後受到截然不同的待遇,那一定是因為性別。
當我研究權威差距時,遇到兩位史丹佛大學的科學教授,他們碰巧同時轉向不同性別。
巴雷斯(Ben Barres)是一位神經科學家,他由女性轉為男性後,「我被人們更認真地對待了。」舉例來說,一位不了解他變性歷程的學者,在一場研討會結束後,向旁人說起,「喔!這個巴雷斯今天的研討會很精彩,比他姊姊厲害多了。」(該學者以姓氏判斷,認為變性前後的「巴雷斯」是姊弟。)
同時,演化生物學家拉夫加登(Joan Roughgarden),從男性轉變成女性。她告訴我,當她以男人的身分過日子時,感覺自己一直處於通往成功的輸送帶上——她的薪資不斷上漲,不斷升遷。當她說話時,人們都在聆聽。然而,當她以女人的身分開始生活時,一切都改變了。
拉夫加登開始被打斷、被質疑、受到人身攻擊。她提出了一個觀點,沒人注意,直到某個男性重述一次。
渴望成為女性的她感到失望,最後得到的結論和我一樣:男性被認為是有能力的,直到他們證明並非如此;女性被認為是無能的,除非她們證明並非如此。

性別平等,對兩性都有益
持續研究性別議題,我發現一件鼓舞人心的事:縮小性別差距不是蹺蹺板,女性崛起,男性就自動下降。研究顯示,更理想的性別平權讓男性收穫頗豐。
一些有意思的學術研究顯示,性別更平等的國家或地區,女性更快樂、健康、更少怨恨、更不疲憊。這些國家的孩子也更快樂健康、在學校表現更好、與父親也處得更好。或許更令人訝異的是,男性也更快樂健康,患憂鬱症的可能性減半,減少抽菸喝酒服藥、睡得更好。對男性來說絕對更關鍵的是:性生活品質也更加頻繁、滿意度提高。
因此,如果更平等的世界對所有人都有利,我們可以做什麼來縮小權威差距?

從自己對待女性開始改變
首先,所有人都需要改變自己,調整如何看待女性、如何反應,以及與女性互動的方式。
值得注意的是,即使女性也會對女性有偏見。
舉例來說,英國有個政黨的女性領導人音調高,比較孩子氣,我發現自己很難認真聽她說話。當我察覺這種反射反應時,就會對自己說,「停!注意她說話的內容,而非用音調來判斷她。」
我們也能問自己,如果眼前互動的對象是男性而非女性呢?例如,我會不會把男性執行長誤認為助理?我會不會稱一位50歲的男人為「忙碌的小男孩」?
在工作時,我們可以主動帶動改變。如果女同事艾薇在會議說出自己的觀點,後來男同事彼得又重複一遍,我們可以說,「很高興你同意艾薇剛才說的。」如果彼得打斷另一位女同事羅莎,我們可以說,「等一下,我對羅莎在說的內容真的很感興趣。」
雇主能做什麼?第一件事是,確保真正根據業績進行招募和晉升。研究發現,7成男性會對男性的評價高於女性,儘管他們表現一樣。即使女性擁有與男性完全相同的資格,受邀面試的可能性仍少了3成。企業也可以積極鼓勵有才華的女性申請晉升,因為社會化讓女性變得不那麼自信,較男性更不會自我推銷。
最後,媒體扮演重要角色。目前,男性被新聞報導引用的可能性是女性的3倍,成為電影主角的可能性是其2倍。如果媒體向人們發出「男人更有權威」的訊號,就會助長偏見。對此,BBC最近做出一個改變,規定節目要有50%的女性專家,我認為這可能會為下一代帶來真正改變。
因此,讓我們共同努力縮小權威差距,變得更快樂、更健康。正如愛爾蘭前總統麥卡利斯所言,「如果男人不平等地對待女人,我們就會得到用一隻翅膀飛翔的世界。」要讓這個世界用一雙羽翼飛行,我們需要女性的才華與創造力,就從更平等地對待女性開始。